龙才文学>仙侠修真>秦家有女 > 019 慈母心
    秦渭被引进一间书房,屋内寡素,除却窗边供着一支寒梅再无其他饰物,他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纪大人。

    纪牧原三十五六岁,身材瘦削样貌长得端正,只是眉心嘴角印记深刻,显得十分刻板严肃。

    在秦渭打量他时,他也同样在打量秦渭,心说未想到这位宿州首富竟是如此年轻,瞧着不过而立。此人年纪轻轻靠自己起家,能有今日这般成就定不简单,恐也是个心机深沉善钻营的小人。

    秦渭不知才初见就已被知府大人贴上了小人的标签,他恭恭敬敬向上首行了一礼。

    纪牧原淡声道,“坐吧。可是我府上的茶叶顺口,竟能引得秦家家主日日上门?我可是知道,你秦家日进斗金,你的时间就是银钱,又何苦浪费在我这里?”

    秦渭又拱起手,“让大人笑话了。秦某是小地方出身,不懂太多,我只知道宿州府您是最大的长官,没人能越过您去,便想着来送些薄礼。不过您放心,秦某无所求,只是仰慕大人盛名,另外做生意嘛、图个安心而已。”说着便取身后的蓝皮包裹。

    纪牧原无波无澜的看着他,不用看都知道又是些金银阿堵物罢了,这些商贾讨好人的手段他见得太多,早已没什么稀奇。反正无论多少,等他一拿出来自己便以贿赂官员的名头狠狠的训斥一番,以后便也不敢再来了。

    哪知秦渭取出的是一陶罐,光闻味道,纪牧原便知,“是腌菜?”

    秦渭笑答,“正是,我岳母出身庆州,这腌菜是家中每年都做的。我想大人公事繁忙,或许也许久没尝过家乡的味道了,您尝尝看,是不是一样?”

    万两银钱万两金置于眼前也不曾动过心的纪大人,这次竟真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。他摸了摸那陶罐,就是最普通的那种,以前五文钱便能买一个。从前他家用的也是这种,只是用的年头长了,有了豁口,不经意时总是划着手,却还舍不得换。

    他也是庆州人氏,家境清贫,父亲早亡,母亲独自一人拉扯他们兄弟二人,后来为了供他读书,更是从早到晚的替人缝补绣花,几乎瞎了眼。

    在纪牧原的印象里,母亲是个沉默的妇人,早早死了丈夫,她似乎也不会笑了,总是低着头绣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。那时家里穷啊,桌上从来没肉,虽然养着几只鸡,可鸡下了蛋要拿去卖钱,舍不得吃,每次只留下一个,那是他的,大哥的碗里只有青菜。母亲连青菜都不吃,每日吃饭只守着那只腌菜罐子。后来她眼睛看不清了,便用手摸,每摸到豁口便要划出血,即便如此,也舍不得换,因为买罐子的五文钱,攒下来可以给她家二郎买宣纸。

    后来她的二郎出息了,考中了进士,两榜进士得见天子龙颜,这是读书人最大的成就,也是她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,可即便那么高兴,老实巴交的妇人也只会拉着儿子的手连声说好。再后来,她的二郎要娶妻了,御史中丞家的小姐,知书达理。可她却连昏礼也不曾去,只说‘我去了会让人笑话二郎,不好’。

    一年又一年,她的二郎一飞冲天,官越做越大,也离她越来越远,她依旧守在庆州的小院子,说人老眼盲不愿再离故土,其实是怕儿媳厌烦,怕成为二郎的累赘。

    直到前些年她病重,她惦念着的二郎终于赶了回来,弥留之际她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,她说“是娘不好,娘耽误了你的前程。”她要死了,她并不怕死,怕只怕这三年丁忧耽误了孩子前程。

    纪牧原捻起腌菜放进嘴里,又酸又辣,刺的他喉头发紧。他指腹来来回回描摹那陶罐的轮廓,良久才道:“有心了,多谢你。”

    后来秦渭几番努力终于得了纪牧原的另眼相看,又通过他结识了边关太守张贤,从镖局到与西域贸易,后来的秦渭可以说是富可敌国,而谁能想到这一切竟始于一罐小小腌菜。

    后事如何先按下不表,就在纪牧原出任知府的同年,茂安县也上任了一位新知县,姓于,名席,是去年春闱的同进士。而这位于知县上任不久,便托人去了桂清园,竟有求娶秦家姑娘之意。

    春肆院乃是大房所居的院落,布置的尤为富贵。紫檀圈椅上坐着一个胖妇人,穿深烟色团花对襟衫子搭一条银白缂丝马面裙,头上是整套的翡翠头面,让人瞧了便要叹一句好生富贵,可也就仅此而已了。

    要说秦家的四位奶奶,二奶奶李氏娇小爽利,三奶奶石氏温文娴雅,四奶奶孙氏虽是跋扈了些,可样貌却不差甚至称得上一句明艳。几个媳妇各有各的美,唯独大奶奶钱氏,原本就五官平淡,近几年身段更像吹气儿似的胖了起来。

    此时她屏退众人,正捻着帕子正劝导女儿,明明天还冷着,可她体胖,说的急了便沁出汗来。

    “那于大人何许人也?人家是去年的同进士,七八万的读书人里才能出一个的人中龙凤。他又做了县令,以后前途不可限量,人家有这个意思,那是天大的好事啊!你怎的还不情不愿?”